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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学阶段,对我影响很大的同学有几个,其中最突出的当属唐杰。老唐是天生的音乐奇才,精通多种乐器,是我音乐上的良师益友。我资质驽钝,五音不全,其实是没有资格爱好音乐的。但是当你疯狂地爱上一个人的时候,怎么可能因为自惭形秽就知难而退?音乐也是一样。
 
认识唐杰之前,我没有碰过任何乐器。一次到老唐家(那时还住在沱江边上),他为我做了精彩的吉他演奏。我吹着江风,欣赏着唐同学的琴声,不明觉厉,感叹生活还可以这么美好。我一边佩服得五体投地,一边暗下决心:我也要学吉他!
 
回到家里,向父母汇报了我的心愿,有幸得到了他们的支持。那是在80年代初,计划经济下的中国,物资还很匮乏,吉他这样的非必需品,在我们这个三线城市的商店里很难看到,没有选择余地。最后,我在百货大楼买了一把二十几元的小号吉他,被大家笑话为儿童吉他。拿着这把音质平平的小吉他,我在音乐道路上启程啦!
 
在唐杰的指导下,我先从调音学起,再练习C调音阶,然后开始学习弹单音旋律。当时港台歌曲刚刚开始传入内地,流行的有台湾的校园歌曲如《乡间的小路》、《踏浪》、《小茉莉》、《兰花草》,侯德健的《龙的传人》、《酒干倘卖无》、《熊猫咪咪》,香港电视剧《霍元甲》主题曲等等。我从旋律简单的《龙的传人》学起,再学《万里长城永不倒》。那时我还没有和弦的概念,一首歌会弹单音就算完了,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。学《万里长城永不倒》时,我拿到的歌谱第一句写的是
 
6 - 3 5 | 2 - - - |
 
唐杰指出:第一个音错了,应该是高音1,不是6。我将信将疑:未必书上还会错?一试,唐同学正确。由此对老唐更为钦佩。
 
那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吉他的,除了我和唐杰,还有同班的吴胖娃吴畏和李胖娃李季。到了周末,我们经常背起吉他,去我们四个中的某一家练琴、学习。吴畏是文工团子弟,父亲是本市有名的键盘手吴中海老师。在吴畏家里,我们学习了大小调的区别、三和弦的构造、属七和弦的应用,等等。有了理论基础,我们开始排练一些简单的合奏并录音。除了吉他,唐杰还会加入一些口琴、笛子、箫、或者二胡,甚至用棒子敲打包装吉他的纸盒来模拟架子鼓的音效。虽然条件简陋,还有我这个左音歌手滥竽充数拖后腿,我们还是乐此不疲。遗憾的是,当初那些录音,多年之后全部都不知所踪了。
 
一段时间后,我决定给我们的小团体取个名字,名正才能言顺。绞尽脑汁想了个当时觉得无比高大上,现在看来恶俗不堪宝气爆棚的名字,叫“TWLW Laser 吉他乐队”,就是唐杰吴畏李季万战勇激光吉他乐队的意思。除了“激光”是我生拉硬拽来提升逼格的,其它部分真是太直白了!
 
学歌需要歌谱。我们学琴头两年的时候,《抒情歌曲》还没有创刊,歌谱很难搞。大家可能还记得,那时的路边杂货摊会卖一种叫“歌片”的东西,就是把歌谱配上图片,一起洗成120尺寸的黑白照片,大约1毛钱一张。不过,歌片品种少成本高,我们获取歌谱的主要方式还是靠传抄。当时班上的很多男女同学,不管会不会乐器,识不识谱,都有一个抄歌本。一首流行歌出来,很快就会通过手抄(类似于今天的转发)传播开。但是,抄歌和集邮一样,要讲究交换的,所谓有来有往。除了特别要好的同学,如果你要抄我某首歌,对不起,最好你用一首我想要的歌谱来换。这就像人类社会最初的以物易物,颇为不便,但却是当时的现实。
 
一次金铭同学有一首歌我很需要,但他对我的存货都不屑一顾。怎么办?怎么办?!我动起了歪脑筋:当时电视台很快要播放香港电视连续剧《再向虎山行》,我们都猜想其主题歌会是下一个热点,谁要是搞到它就奇货可居,无往不利了。可是,我如何能比别人更早搞到它涅?抄袭有困难,原创还不容易吗!我干脆抓耳挠腮东拼西凑了一首歌,伪称是《再向虎山行》。现在记得的只有一句:
 
6 6 6 6 1 1 1 1 2 2 2 2 1 2 3
除害为民斗虎舍身生死焉能放在心
 
大家可以窥一斑而知其傻。不过当时它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,让金同学乐颠颠地抄走了,换回来《一剪梅》。这算是本人制谣传谣的起点。
 
时间长了,小吉他的局限性日益明显。我做梦都渴望鸟枪换炮,有一把唐杰那样的大号红棉吉他,那会像今天有一辆兰博基尼一样拉风。然而红棉吉他是稀缺品,在市场上稍纵即逝。那个时代还有搭配销售一说,每把红棉要搭售10盘录音带,成本太高了。所以,我的愿望难以实现。但是母亲一直把它放在心上。一天下午,正上着课,她出现在教室外,找了个理由把我接走了。原来,她托关系在百货站给我买了一把红棉琴,不需要搭配,到货啦!我们赶到百货站仓库,挑了一把红色的琴,兴奋地回家去也。那时候,我的同学们还在学校上数学课。感谢我的母亲。
 
扯远了,再说唐杰。一次班上组织去三元塔野炊,唐杰和我搭伴。其他同学准备了锅碗瓢盆柴火佐料要升火做饭,我们俩觉得那样太浪费时间,带的是萝卜干、馒头和吉他。大家忙着做饭的时候,我们就着萝卜干,啃着冷馒头,对着田野,弹着吉他唱着歌,那情景参见汪峰老师的《春天里》。美中不足是没有女同学加入。活动结束,我俩和班主任张开国老师一起顺道去了肖平同学家,在那里尝到了我吃过的最美味的炒绿油菜。等开饭的时候,唐杰玩起了录音机。这次秀的是口技:老唐模拟了战场上面各种枪炮齐鸣的效果,惟妙惟肖,还有战士小王牺牲时和连长的对话。至于是不是关于交党费,就记不得了。
 
上高中后,我们吉他队的四人都留在了六中,但是不幸地分在了四个不同的班。日程安排不同,小伙伴们在一起的次数少了。但是,我们都还在弹琴。上大学的时候,我背着红棉吉他去了合肥。在那里,它陪了我五年,在课余饭后给了我无穷的乐趣,虽然我弹得还是很臭。毕业的时候,我写了一首《最后的晚餐》,在一次聚餐时借着酒劲弹唱给我的同学们,为我们共同的青春做了个注脚,然后大家散去五湖四海。歌虽然写得不好,表达的是自己的真情实感,多年后还有同学提起。这一切,唐同学是其缘由。
 
再往后,在北京、纽黑文,再到西雅图,吉他一直在我身边,虽然因为生活压力和家庭变故,中间有快8年很少弹琴。前几年,又拾了起来,重新体会到音乐的快乐。四十几岁的人了,再不疯狂更待何时!
 
虽然我和唐同学在音乐上的差距永远无法拉近,这不妨碍我对音乐可以有同样的热爱和追求。老唐,很幸运在少年时和你相遇相知,从你那里学到了那么多,让我终身受益。衷心地感谢你。音乐万岁!友谊万岁!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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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万,基层程序员。智商配置一般,主频较低,小内存患者。文化程度介于《知音》和《故事会》之间。偶尔写几个字,发在财新和微信公众号“老万故事会”(laowangushihui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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